“你?一个游魂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?”
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事情有希望,阎王没有直接让牛头马面把我拖下去,已经说明他对我的提议产生兴趣,我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表现自身的价值,提高计划的成功几率并最终说服他参与其中。
说白就是推销手段,我得把自己成功推销出去。过去我从未参加过学校组织的辩论赛,老实说我是没有信心的。可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,突然装傻充楞就完全是在作死,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家伙都明白现在不应该保持千金的沉默。说出什么理由都行,目的在于得到阎王的认可。假若阎王确实要给天上那帮家伙颜色看看,像我这样的肯定不是主力人员,具体实施方案他会亲手操刀哪里需要我的协助?
价值……我得表现站在他这一阵营能够起到的作用……现在的我太弱小,硬实力方面几乎为零,关键在于——
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具有的价值,清清嗓子,谦卑地低头回答说:
“正因为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幽魂,才具有特殊的作用。在大人眼中,我是属于弱小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吧?在天神看来也是如此,再卑微不过的虫豸,随便一根手指都能捏死的存在。但是,谁能想象到,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区区蝼蚁背后捅刀呢?”
听到我的回答,阎王换了个坐姿,很不风雅地斜躺靠坐在椅子上。
“瞄准那帮家伙高傲的缺点进攻,从他们的认知盲区下手是吗?有点意思。”
他随即变换姿势,手肘顶在桌面上十指交叉,接着反问我:
“那谁知道被捅刀子的,是天上的神仙们呢,还是我呢?!”
惨遭怀疑,更糟的是我居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。黑暗的官场谈不上“信任”二字,所有的行动都关乎利益。如果利益足够大,大到没有人能够拒绝,阎王会怀疑我的忠诚也是自然。没看见他多年的下属牛头马面都被那个什么昊家的后人威胁,私自修改多人的命格吗?我这个来路不明的愣头青,大概早已被打上“不可信”的标签了吧?
我的回应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这个答案存乎在您心中,信与不信,导致的结果是成功或不成功。这,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,就只是个一半成功率的投资而已。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存在,就算我发誓赌咒保证绝不背叛地府,您依旧认为我不可信那也没办法。”
“说着说着把关键又推回给我,好算计。实话实话,我的确有这种想法,一个无名游魂的利用性本就低,还要附带如此大的风险,是个商人都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。”
阎王似乎失去起初的兴趣,视线从我身上转移。我的心虽然“咯噔”一声,但还是鼓起勇气,尽我最后一分努力就这事谈下去。
“但您可不是什么商人!”
我提醒他道。
阎王果然有所反应,他再次抬头看着我:“那你倒说说,我是什么人?”
“……政客。”
听到我的回答,他没有发笑,却也并未发火。在他面前越待越压抑,老是有胡思乱想分散我的注意力,让我不能全神贯注于这场无本的博弈,很烦躁,不知该说什么,精神说不上的疲惫,可又不是想闭眼休息的那种,上下眼皮并不会酸累,可就是不知该往何处去。迷茫、空虚、倦怠……阎王迟迟没有回答,居于下位的我只能傻傻站着等待,等一个可能永远不存在的回复。
我为自己的卑微感到深深的绝望,如潮水般蔓延而至的无力感拍打在我虚弱的意志上。
沉默的空气不仅使人眩晕而且令人反胃。
“那件事以后再来说吧,”阎王突然转移话题,“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——关于你该接受何种刑罚的为问题。既然来到地府,就要接受轮回审判。你在世时积攒的功德和业力相互抵消过后其中一方必有剩余,地府会根据那个数值决定你该转世投胎还是堕入阿鼻地狱。”
提到这件事我松一口气,不可视的压抑氛围似乎逐渐散去,对此我点头表示仍从处置。
“一个普通的游魂却比那些个‘天命之子’更懂法尊法,好!但你同时要知道,我不会因为欣赏你的品行而为你赦免任何罪,无论大小都会一一清算。”
“无异议。”
“那便如你所愿。”
阎王左手拿起桌台上的毛笔,右手往身后招摆,只见一本外封类似的古簿从大殿后边飞来落到他手上,我依稀看见这本书正面写有的几个大字:
生死功德簿。
阎王将大笔饱掭浓墨,翻开两本毗邻放置的古簿,一页一页对照细数我生平的罪业和功德。
“犯人张氏听罪!”
“汝生平所犯有大罪五十七宗,小罪七百二十一宗。”
“第一罪:戮食生灵……自出生起享用鸡、鸭、鱼、牛、羊等不计其数,须知畜生皆由生灵投胎六道所变,世间万物都有灵魂,汝同其他凡人罪者却将生命视为草芥,屠戮不足还残忍吞食,实为对生命的大不敬。”
“第二罪:怀揣恶意……汝在世为人之时,曾屡次产生恶意,只因嫉妒他人成就。汝虽未公开发表意见,但须明白天知地知的道理,嫉妒为人性七大原罪之一,汝未能抵制诱惑反而沉浸于其中以满足自夸之**。”
“第三罪:伤人泄愤……人间公历XXXX年,即汝龄一十二岁之时,因学业退步,于返家途中推搡同窗学子,使其受伤流血。汝不知弥补甚至逃离现场留下受害人。此后虽未就此事受学校处罚,但死后得接受地府的惩罚。”
“第四罪:偷盗财物……”
……
我们都曾在不经意间犯下无法弥补的罪过,更可悲的是,绝大多数我们早已遗忘。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被记录在阎王手中那本《生死功德簿》上,或加罪业或减功德。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隐私可言,许许多多年轻时犯下的错都被宣告出来,绝大多数我其实已经毫无印象,不然就是从未想过那些也算下地狱时会参考的罪行。
像吃肉的罪,不是佛家以及专注素食养生的人,怎么可能会不吃牲畜的肉?听起来可笑,但我也没办法反驳,法律是地府定下的,就算提出抗议也是无效的。
还有那个伤人的罪,小时候和同学打架再正常不过,不小心弄伤手指出一点血,第二天那人伤就好了,谁会想过这点小事也会被地府死后算账?
还有更多的罪行完全出自蝴蝶效应,事情造成的深远影响是我从来不知道的。例如阎王指出我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,回家时书包被一个学生扯坏掉背带,生气的我又不认识那个低年级的女生,就气冲冲地推了她一下,女孩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。那女孩的哥哥很快跑过来抱着小女孩,他的眼中对我充满愤怒,而没有注意到的我自顾自离开了。但事情远未结束,当男孩带着哭泣的妹妹回到家时,两个孩子的监护人,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酒鬼父亲,再一次喝醉了酒。嫌女孩的啜泣声太烦,对自己的孩子实施家暴,愤怒至极的男孩再也容忍不了父亲长年的殴打虐待,用厨房的小刀刺死了……
我根本不知道,我怎么可能知道!!!
我,是我导致的?
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种事情啊……要是我知道那对兄妹一直遭遇混账父亲的虐待,我肯定不会推搡那个小女孩的,可是我,我,可恶……可恶!
还有我初中的时候。
那是初二期末考最后一天,我和班上的副班长刚好被安排负责考场卫生,考完试的我恨不得赶紧回家玩电脑,大概是注意到我焦急的样子,临近结束的时候好心的副班长告诉我垃圾交给他一个人去倒就行,我可以先回去。我自然双手赞成同意,收拾完东西后马上急匆匆跑回家。一个暑假过后,回到学校才发现那位副班长已经转学,我也没放在心上,毕竟我们的关系不是非常熟络。
而阎王告诉我的事情让我无法相信,就在那一天,就在我先行离开后不久,一个人去倒垃圾的副班长被学校里几名不良差生围住,并遭受到校园暴力。不良学生早就看成绩人缘都很优秀的副班不爽,计划已久趁明天学校开始放暑假围殴他。
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还兴奋地玩他妈的狗屁电脑游戏时,副班长被他们拖进学校厕所狠狠揍了一顿,还扒下他的衣服裤子对其进行羞辱……
为什么,我那时没有留下来……为什么啊,可恶,可恶!可恶啊啊啊!!!
如果我能陪他一起去倒垃圾的话,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它发生。都是我的错……
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,包括我的父母,他们为何会丢下我,让我孤苦伶地一个人辛苦生活,他们的死亡事故,他们对我的爱……我生前一无所知,还总是抱怨他们留我独自在世上受苦。“忤逆不孝”也是我犯下的大罪。
直到此时,我才明白耶哥蕊特死前说出“You know nothingJon Snow”时心中的悲哀与无奈了,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是我对自己说。原来我也一样,什么都不知道啊。
阎王继续论述我的罪,感觉自己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着寸缕。羞愧、厌恶、悲哀、后悔……齐齐涌上心头。我的黑历史,一件一件被抖露出来,我犯下的罪,一次一次痛击我的良心。我恨不得找个地缝捂住耳朵钻进去,这样就听不见,我也不会感到内疚和羞愧了。
度日如年,每分每秒都是那么地难受和痛苦。我想,既然都已经下地狱,那背负它们,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够用来赎罪的方式。
精神层次的公开处刑终于结束,我却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。太痛苦,太难受,听阎王逐一清算自己糟糕透顶的愚蠢行径,我的灵魂感到深深的疲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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